一

撿到羽毛兒的時候葉北橋十九歲，正是被山莊派出去歷練的時候。

“我們今日便在揚州歇息吧，明日就能回山莊了。”

“不去秀坊看看？我可記得有個楚秀姑娘一直惦記著你呢。”

四五個藏劍弟子鮮衣怒馬，沿著官道往再來鎮前去。

“北橋，你瞧，那裏有個小乞兒。”同樣師出流風的師兄指著坐在橋墩下面的一個小男孩。

如今太平盛世，尤其是揚州這樣的相對繁華的地方，見到的乞丐中的大部分都是丐幫弟子。像這個小乞兒一樣孤身一人的著實少見。

葉北橋扭過頭去看那個小乞兒，臟兮兮的臉和一對黑色的明亮的眼睛，裏面流露出一些堅韌，清澈的讓人不敢相信。

只不過葉北橋莫名地從裏面看出來一些可憐兮兮的成分。

“就先在再來鎮住一夜吧，明天上午進揚州，下午便能回山莊了。”藏劍弟子們在再來鎮最大的客棧門前下馬，店裏的小二走出來，幾個牽著馬去馬廄，剩下的引著他們進店。

於是葉北橋也下馬，卻往店外面走去。

“客官……？”

葉北橋向小二揮揮手，示意他自己出去走走。他看著那個小乞兒，對方也一直盯著他。葉北橋心裏覺得有點好笑，但是他臉上照舊是這般表情，從衣兜裏掏出一小袋碎銀，走過去彎下腰遞給小乞兒。

小乞兒坐在那裏，並沒有伸手去接。

葉北橋看了看手裏的金色錦編袋子，他覺得應該很容易就能看出來這是錢袋啊。正在他思索哪裏是不是出了錯的時候，小乞兒卻伸出手，一把抓住了他遞錢袋子的手腕。

於是藏劍少爺擡起眸子來看，這回對上小乞兒澄澈的眼睛。葉北橋心裏覺得可憐兮兮的成分更重了，但他知道到底也是自己想得太多。他覺得小乞兒的眼神像條剛剛出生不久就被人棄下的小狗的眼睛。

“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什麽？”

“羽毛兒。”

他的聲音有點嘶啞，而且發音有些古怪。葉北橋雖說還年輕些許，但好歹也已經被山莊派出去歷練過兩三年，竟絲毫聽不出他是何地的口音。

“羽毛兒。我問問你，你想不想離開這裏，去過別的生活？”

小乞兒抓著他的手腕，又是沈默了一會兒，然後點了點頭。

葉北橋想了想。

“羽毛兒，你知道再來鎮外的敬師堂嗎？”葉北橋一邊說著一邊把小乞兒從地上拉了起來，“你若敬我一杯茶，我便收你做徒弟如何？”

兩個人影一大一小，往敬師堂的方向走去。

彼時，小乞兒羽毛兒八歲。

拜了第一個江湖師父，藏劍山莊流風門下葉北橋。

二

兩日後，四個藏劍弟子回到山莊，葉暉照例前來收監，正核對著賬目，卻發現前去的弟子中少了一人歸來。

“北橋呢？”好歹是老四唯一的關門弟子，葉暉心裏一緊，卻見其他四個弟子說說笑笑，並沒有什麽別的情緒。

“二莊主，你是知道是北橋師弟老喜歡帶東西回山莊的，這回他撿了個人回來。”一個弟子笑著回答。

“是啊，北橋成了我們這輩裏第一個收徒的了。”同為流風的那個藏劍弟子笑道，“但他倒是曉得自己的資歷也不夠格，所以當了那小乞兒的江湖師父。在揚州的時候和我們分開了，現下大概是帶著小乞兒去拜師了。”

拜師？葉暉失笑。

“那小乞兒是男是女？”若是女，那北橋大約是帶去了秀坊；若是男……總不能是君山？正這樣想著，葉暉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麽。

“小乞兒是個男孩，”弟子繼續說著，“臨走前北橋說是去金水。想著大概是北上去天策府吧？”

那就是了，葉暉心裏點了點頭。天策府和藏劍山莊素來交好，天策將士的刀劍，通常都是藏劍山莊負責的，葉北橋是流風門下的關門弟子，歷練三年的派出也多半是往天策的，別的不說，在天策，葉北橋也有不少私交甚好的友人。

這樣負責的態度，倒也夠格當一個江湖師父了。

羽毛兒拜進了無忌營，葉北橋去趁機找了曹雪陽，讓她給羽毛兒起個名字。曹雪陽在朱劍秋的軍帳裏，正拿著兵書說些什麽。

後來羽毛兒有了個新名字，名字倒是英氣的很，聽得葉北橋莫名的咂嘴羨慕。

他叫皇羽覺。

天策府大的很，拜進了無忌營之後羽毛兒便忙了起來，新領了天策的衣服就加入了天策軍士們的訓練。

葉北橋也是在回山莊的路上轉道來的，雖說不急，卻也不好在外逗留太久。

臨走的時候葉北橋告訴曹雪陽這是自己的江湖徒弟，請曹雪陽幫忙照看一下。軍娘笑著答應了。葉北橋又忍不住多說了兩句，說若是這個徒弟想念自己，請曹雪陽務必在信裏提及。軍娘失笑，只好珍重的點頭再次答應。

葉北橋左思右想，著實讓曹雪陽大開眼界。藏劍二少向來鮮衣怒馬、說一不二，這般婆婆媽媽什麽時候有過？

等到羽毛兒結束了訓練，顧不得擦汗便急匆匆的來找葉北橋的時候，藏劍二少早已離開天策府多時了。尚還矮小的男孩子站在天策府門前，正看著空無一人的官道。

曹雪陽走過來，摸了摸他還帶著汗珠的腦袋。

“想見你師父嗎？”軍娘微笑著，“那就要好好努力，你越努力，到時候你師父見到你，就會越高興。”

皇羽覺攥緊了手裏的布巾，再擡頭看著微笑的女子，用力的點了點頭。

於是曹雪陽牽著他的手，重新走回天策府的大門。

看來——又是一匹東都之狼啊？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徒弟是師父撿來的，采用了類似於游戲內拜師系統，江湖師父和親傳師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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